AAAJiao

一只知更鸟身在樊笼,整个天堂陷入狂怒之中。

飞鸟

游撒哈拉时来的灵感。


#不知道在写什么jb系列#


#努力想写得有异域风情可是失败了(锤)#


部分关于撒哈拉的知识是杜撰的。


提前元旦快乐!



——————————



*


驼铃在响。

 


大漠里蔓延的沙丘上,骆驼踩着慢悠悠的步伐在烈日下沿着丘峰随风蜿蜒出来的轨迹行走。


 

天空没有云,只有一个白色的太阳,不遗余力地发挥着光与热,人视力所及范围内地面都被烘烤得扭曲了形状。


 

少年牵着骆驼,朝着既定的方向前行,他在沙丘上留下的脚印又会被身后的骆驼所覆盖,一点一点留下一个又一个沙窝。

 


冬季在撒哈拉当中行走唯一令人欣慰的仅是脚下细腻的沙粒,无论太阳在当空如何曝晒,沙粒始终是温凉的,像是在夜里存储了足够多的凉意,便要在白天悉数释放,用以对抗太阳炽热的温度。一年当中,它们所能达成的胜利也只有那么寥寥几月。

 


少年取下腰间的牛皮制的水壶,壶里的水已经剩下不到一半,正午已过,他需要在日落前抵达下一个补给驿站。

 


估摸着行程还剩下多少,他默默叹了一口气,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被他安置在骆驼背上的青年,他用来遮阳防止晒伤的头巾已经到了青年头上,他的嘴唇发白起皮,像是久久不逢甘霖而皲裂的土地,甚至下唇唇纹已经渗出了血丝,被他无意识地舔进了嘴巴里,皮肤被晒的干燥,几分钟前还有过一次无意识的干呕,被少年喂了点水情况才好些。

 


不到一半的水壶必定无法支撑两个人的份量。

 


准备的水资源不够是行走在大漠的大忌,是任何生活在这片沙海的人都知道的道理,少年不可能不明白,只是捡到青年是意外,他皮肤白得不像是生活在这里的人,可从服饰上来看又可能是北撒哈拉图阿雷格人,身上除了一把武器也没有太多多余的东西,少年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昏倒在那一小片唯有他知道的绿洲边缘,只是因为青年还有呼吸,还能救,于是他便将青年捞了起来。

 


他未曾与北方的图阿雷格人打交道,只听说在北面他们像大漠上肆意而强劲的沙暴,没有谁比他们更善于与沙漠打交道,利用起伏的山丘,四处征伐土地,听在南北往来的商旅说,图阿雷格人依靠他们与生俱来的天赋建立起了一个城邦,叫做阿德里,它正在发展成为大漠新的绿洲天堂。


 

人人都向往那里。


 

*

 


他还是没能在入夜前抵达补给站。


 

青年也没能从昏迷中清醒。


 

值得庆幸的是,他找到了一处低丘,背风,长了几棵已经结果的仙人掌与稀稀拉拉的草丛,他把行囊里最后一点粮草都喂给了骆驼,把仙人掌果实摘了下来。


 

此时正是仙人掌果结果的最后一个月,他摘下来的果实大多饱满,颜色很讨喜,他看了看不远处躺在毯子上的青年,最终决定还是给他留两个吃。


 

既然这里长了仙人掌,那就意味着仙人掌所生长的地方底下有水源,他回到塔吉玛休息的地方将滤水的木筒取了出来,以腰间的匕首为铲,挖开了仙人掌的根部,他挖的很深,直到深度沙层的湿意足够才将起一把挖了出来,能看见一颗水珠顺着少年细长匀称的肌肤纹理挂在指弯。


 

在把沙子放进滤水木筒前他已经在滤水处卡了一层白纱布用于二次过滤,以防止沙子会顺着空洞漏到木杯里,他装填了许多湿的沙子,扭紧盖好,放回了行囊里,只等着第二天太阳升起,木筒内的温度与外部温度形成温差,凝聚成水珠,同过滤的水一起积累在木筒用于乘水的底部。


 

木筒一共有三个,全部装得满满当当。

 


这样一来,第二天路途的压力就会小很多。


 

他没有多余的毯子,一个人同一只骆驼在部落与部落间行走惯了,行囊都是一个人份的,毯子只有两个,全部都给了青年,夜凉如冷水,少年也不觉得如何,只是摸摸拉了拉自己的兜帽,避免篝火的火光直接照进自己的眼睛。


 

他并不太喜欢强烈的光芒。


 

如果可以,他希望爬到沙丘上,同塔吉玛一起看夜空细碎的钻石与它们汇聚而成的大河。


 

可惜今晚不可以。


 

少年在睡前准备喂青年最后一口水时,塔吉玛忽然抬头一声长鸣,脖子间的铃铛在广阔寂寥的沙原上传出很远。


 

是青年醒过来了。


 

*



青年有一双非常好看的眼睛,少年不曾在学所里读书,不知道如何才能说出它们的美,他一看见这双眼睛,就想到了黎明太阳升起后,天空的蓝。


 

“你是谁?”

 


青年声音嘶哑,是长时间未进水的症状,就算少年会时不时给青年喂水,也仅仅只是防止他脱水而亡而已。


 

“卡拉夫。”少年如是回答。


 

卡拉夫在沙漠族群的语言里是“小心”的意思,青年觉得自己大概是真的看得开,到了这个不知情况也不知道今夕何夕的时刻还能有心情好奇于少年的父母为何为少年取上这么一个奇怪的名字。


 

“谢谢你救起我。”青年压下心中杂念,“我叫做伽罗。”

 


伽罗对自己为何伤痕累累出现在沙漠里只字不提,也却也表示自己无处可去,作为救他一命的报答,他表示愿意在小心之后的旅途当中充当免费劳力,少年觉得无所谓,于是两个就这样结成了旅伴。


 

多一个人对少年并没有什么影响,现下他唯一感觉到的不同,也不过是除了塔吉玛外,他还有了一个能说话的对象。


 

只是这个伴似乎并不合格,一路上几乎不主动挑起什么话题,小心倒松了一口气,他本身就不怎么喜欢说话,一个人久了之后就连说话和思考话题都变得相当耗费精神脑力,因此他不能理解为什么有的商旅能够在路途当中引吭高歌,呼喊着沙漠的神明安拉,对伽罗这样安静的陪伴,小心显然要更适应与喜欢。


 

一路上一个人寂静的旅途,终于被烘染上一点生动的活气。


 

撒哈拉的每一个白天与每一个黑夜都透露出千篇一律的无情。


 

有时候行走在其中,会很容易生出被抛弃的空档来,不只是心里,更是灵魂上被挖走一块的缺失,时间久了便会滋生出疯狂与恐慌,少年却偏偏能从中寻找到属于自己最合适的位置,一遍又一遍,不断地去征服。


 

“不是征服。”



听了伽罗的感慨,他反驳道。


 

“是习惯。”


 

一个人时,他会感觉到自己成为了沙的一部分,每一步都是同归的安定,他能感知到沙子与风想要告诉他的信息,他甚至能辨别出被沙丘混淆了标向的远方。

 


沙漠上的人称这样的人为“阿沃勒”。


 

阿沃勒们是如何出现的已经不可考究,从水牛时期他们就已经存在,古老斑驳的岩画上还有他们独自牵着骆驼向着众人相反的方向远去的故事,他们像是撒哈拉本身孕育出来的使者,自发背负着传递信息的使命,同骆驼穿梭在偌大的撒哈拉,与天地日月为伴,就连死亡都与沙与日光与星夜紧紧联系在一起。


 

“阿沃勒从不谈论死亡。”


 

伽罗想起年幼时他在母亲怀里听见的低语。

 


“什么也阻止不了阿沃勒行走,除了死亡。他们一生都在一步一步向前的脚印中衡量自己生命的重量。”在塔玛什克长大的女人眉宇间有不输男人的英气,可当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孩子的时候,那些锐利便都被温暖的烛光融化,眼里都是对他的爱意。“这大概便是他们跟我们不一样的原因罢。”

 


“他们是撒哈拉与安拉用星星与沙子所孕育的孩子。”

 


“他们才是真正属于撒哈拉的。”

 


“伽罗,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了一个阿沃勒——”

 


母亲的话随着柴火燃烧的噼啪声被灼尽。

 


他听不清那些低喃细语。

 


遗憾的是,直到伽罗长大,都未曾见到过一个阿沃勒,即便如此,他仍然毫不犹豫地坚信已经成为传说的阿沃勒是存在的。

 


他从书上看到说,阿沃勒们鲜少与沙漠上在众多部落当中穿梭贸易的商人打交道,对比起用物资交易物资,他们的工作酬劳根本支付不起他们跟随一个商队所需要的费用,在沙漠商路逐渐发达的当下,阿沃勒已经很少能够看见了,有了更为快速有效的商队,部落里的人们需要寄信也可以拜托他们。

 


可是——


 

“真好啊。”伽罗说。“我希望北撒哈拉也能有阿沃勒在。”

 


“北撒哈拉似乎不需要阿沃勒。”小心说,“我听商人们说,你们几乎打下了一整片北撒哈拉,那些不如你们强盛的部落都在寻求同你们联盟。只要贸易路线建立起来,很快就会繁华。”

 


“塔玛什克人——比起图阿雷格人,我们更喜欢称呼自己为塔玛什克人——天性善战好战,这并不是什么好事。”伽罗笑了。“在我看来,阿沃勒是特别的。”

 


他湛蓝的眼睛注视着少年:“你被安拉眷顾保佑。”

 


伽罗曾经以为阿沃勒是鲜活的,因为他们永远在路上,能够见到看到遇到的人与事太多了,一定不会孤单,现在他发现他想错了。

 


阿沃勒是孤独的。

 


那些遇到的值得高兴或是值得落泪的事情不属于少年,撒哈拉的世界太大,而他那么小,能放进少年行囊里的东西从来就只有塔吉玛偶尔绵长的叫声与少年自身的心跳与呼吸。

 


*

 

这一段漫长的路足以两个人逐渐了解对方,伽罗发现小心其实是个很简单的人,因为太简单,便总是显得冷静得近乎无情,可实际上他就像这沙漠,晒着是烫的,可当赤足踩在沙面上,就是温柔的凉意,挖开来里面都是暖呼呼的湿。

 


是迷途人救命的良药,是无可归之人的喘息地,也是伽罗唯一的安慰欢喜。

 


他们很快成为最亲密无间的伙伴。

 


塔吉玛偶尔会因此吃醋,在轮到伽罗牵着它走的时候会故意去咬伽罗长到腰际的头发,有很长一段时间,伽罗的发尾都被啃得乱七八糟,小心试图让塔吉玛道歉,她就会无辜地低下头去蹭少年的衣袂,将屁股对准伽罗,弄得两个人都哭笑不得。


 

伽罗不缺耐心,渐渐地,他找到了如何与塔吉玛相处的诀窍,久而久之,塔吉玛吃伽罗的那点醋也被磨没了,偶尔伽罗牵着她驮着小心,说话时候还能欢快地叫几声作为回应。

 


他们同塔吉玛一起去西撒哈拉的摩尔,在摩尔部落浅蓝色的帐篷外看摩尔的姑娘们穿着繁复精致的卡夫坦和着男人们的歌嬉笑着起舞,在东南至西南整片撒哈拉,摩尔是最为强盛的一个族群,拥有可靠的联盟,从绣着撞色花纹的帐篷与琳琅满目的彩盘,以及强壮的骆驼就能够窥得其一角,姑娘们嘻嘻哈哈,无忧无虑坐在骆驼毛编制而成的艳丽的地毯上,用面纱遮住不知是晒出来还是羞出来的绯色脸颊,一双双眼睛悄悄朝着伽罗看。

 


南撒哈拉的特达部落奔放热情,特达人大多世世代代都是骆驼牧人,从出生起就跟着父母与长辈在骆驼商队与骆驼群之间往来,因而他们相当精明,能够用他们养的骆驼去各个部族交换到性价比最高的物资,但她们也很赤诚坦率,小心在特达人的部落里意外有着相当不错的优待,他们捉到了几只柏柏里绵羊,相当大方地宰杀了最肥美的一只来招待他们。

 


他们吃过阿德拉尔飘着药草香气的塔吉锅,在柏柏里族的绿洲边缘抬头仰望天河,倾泻而下,仿佛要将那些来自夜空的星星都倒进撒哈拉的远方。他们将对每一个人的告别都踏在每一粒沙的心尖上,见过撒哈拉曾经孕育出来的晶石,于没有尽头的沙浪浪峰,在阿沃勒少年的额间印下一个纯粹干净如清晨撒哈拉天空的吻。无数个日暮时分,当夕阳裁剪出两个人和塔吉玛的剪影,伽罗会叫少年“安玻尔”,又或者更亲昵的“哈比比”。

 


“撒哈拉的安玻尔,安拉的哈比比。”伽罗笑着这样称呼他。

 


撒哈拉的珍宝,安拉钟爱的人。

 


后来,这两个称呼之后又加了一句“至爱的少年”。

 


伽罗不说什么属于谁的话,阿沃勒的少年永远都属于这广袤而单纯得甚至有点枯燥的世界。

 


“你抬头仰望星空的时间似乎比你看着撒哈拉的时间要久。”伽罗在柏柏里绿洲陪少年看星星时这样问过,“你爱天空胜过爱沙海吗?”

 


小心摇头。

 


“我深爱这片土地。”他说,“只是有的时候,我觉得自己的灵魂属于那儿。”他指着天空那几颗最明亮的星星,有序地排列分布着。

 


“那是安拉为了指引阿沃勒在天空留下的钻石。”他血红色的眼睛里第一次盛进光,“只要有它们在,我们便永远都不会迷路。我见过另外一个年纪比我大的阿沃勒,他告诉我,阿沃勒死亡时,身体归于沙漠,灵魂归于星星。”

 


那一刻,伽罗发现,母亲可能说错了,阿沃勒少年像是这沙漠里偶尔停驻在吉拉巴上小憩的飞鸟,它从不属于撒哈拉,而是遥远的夜空,越过数不清的金黄的沙丘,一生都在不停地飞行。



*


再后来,告别的日子来临。

 


伽罗始终不是一个真正的阿沃勒。他已经离途足够久了,故土的风仍然会在午夜时分漫上他梦的窗台,那些等待着他去完成的事情,那些必须背在身上才能继续前行的责任。

 


“你要走了吗?”

 


少年看着伽罗,他怀里抱着塔吉玛,骆驼不同以往的精神气,长而分明的睫毛垂下来遮住圆润而温柔的眼瞳,从胸腔里哼出连续短暂的气音,像是在撒娇。

 


伽罗问:“塔吉玛她……”

 


“她要走了。”少年说,他穿着一身隆重的吉拉巴,与以往浅色的袍子不同,少年的这身吉拉巴是纯黑色,领口处嵌着红色的晶石 ,他把兜帽带上,遮住了以往有些过于锋利的五官与脸颊,夜里伽罗看不清他的表情。

 


小麦肤色的手掌缓慢地抚过塔吉玛的耳朵,脑袋一小撮卷卷的灰白色茸毛,长长的鼻梁与鼻子和嘴唇,慢慢地,像是要用手心,而不是眼睛记住塔吉玛的模样。

 


一遍又一遍。

 


最后,那双手温柔地抚过了塔吉玛的眼睛。

 


轻地像是一个悠长的吻。



再见,我亲爱的塔吉玛。

 


长久以来被压抑的情绪在塔吉玛安详地合上眼睛的那一刻都从伽罗的脚底汹涌而上,生生堵在咽喉,卡得他窒息,让他喘不上气,让他难过,让他疼。

 


塔吉玛走了,他走了,少年就真的是一个人了。

 


撒哈拉真是太大了。

 


置身其中就像是被安拉抛弃在沙海的一叶舟。

 


“跟我做一个约定吧。”


 

昔日那些未被记起的话似乎正在以某种方式苏醒,伽罗忐忑不安,就想他第一次睁开眼睛,看见少年。

 


“我想要寄一封信。”

 


“寄到北撒哈拉。”

 


“我想知道一个答案。”

 


到了这个时候,伽罗才觉得自己其实相当狡猾,期冀能用这样的方式,同这个阿沃勒以约定的形式维系他与他之间好不容易结下的相遇。

 


少年终于抬头,目光穿过兜帽遮下的阴影,同青年对视。

 


“这封信,可能会寄很久。”他慢慢说,声音几乎要散落在沙子里,“撒哈拉太大了,我长到这么大,也仅仅只走过了不到它的十分之一的土地。”

 


“我会慢慢等。”



等一个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答案。

 


等一个北撒哈拉出现了一个阿沃勒的传说。

 


到那时,他会跨过日月的交替,去每一个他所知道的绿洲,寻找他。


最后,伽罗将所有属于少年的牵挂留下。

 


作为交换,阿沃勒少年给了伽罗一个吻。


纯粹一如二人相伴的第一天清晨的天。


撒哈拉真是大得让等待的人绝望。


一旦开始等待,沙漠里的沙鼠、开普野兔、荒漠团成团的刺猬、柏柏里温顺的绵羊、矫健机敏的多加斯羚羊、达马鹿和勤勤恳恳的努比亚野驴,那些生活在沙漠的鹭鹰、仓鴞、沙云雀,都不会再让撒哈拉有更加鲜活的美好。

 


伽罗从那些呼喝声中拔出来,他的心情从他与少年分别后一直滚烫得如夏季久待不得的沙面。


那只独自飞行十数年的飞鸟愿意落在自己身旁,仅仅付出了它生命里很小一部分的时间陪伴他,已经是他耗尽了自己全部祷告向安拉求来的幸运。

 

可是他仍然深爱着撒哈拉。

 


每一粒沙子都是等待时日出和日落的凝结,凉夜里冷却染上星星的温度,能让他想起那只从不停歇,生于沙漠却要归于天空的飞鸟。

 


如若它坠落。

 


“伽罗,我的孩子,如果你遇到了一个阿沃勒——”

 


如若它坠落。


 

“如果他想要休息。”

 


就把他所有的好都给他。

 


“就把所有的好都给他吧。”

 


这样,他在要去往下一个目的地时,行囊里,是满满的爱与祝福。

 

 

 

 

-fin-

 

 

 

 

 

评论(20)
热度(176)
  1. 共6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AAAJiao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