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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知更鸟身在樊笼,整个天堂陷入狂怒之中。

风起三

“博士。我来找你拿东——”伽罗余光看见小心正待在一遍,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有些诧异,“小心?他怎么会在这里?” 

 

“大概无聊了吧。”宅博士似是有点无奈,“他一早就来我这了。” 

 

伽罗见小心已经睁开眼睛看自己,便走近了蹲下来,发现他出了一身冷汗,原本就不高的体温此时低得吓人。他环视小心周围,微微皱起眉,转头便不见半分端倪。他对宅博士道:“博士,小心好像很不舒服。” 

 

“啊?”宅博士诧异,跟着到小心跟前去看,伸出手盖在了小心的额头上,小心脑袋微微动了动,没躲开。 

 

“怪我,太专注了。” 

 

说着,他仔细观察了一番小心的状况,起身道:“我这儿有点最基础的药物,你拿上,这情况得赶紧回去吃药休息。” 

 

伽罗点头,小心没精打采地跟着伽罗站起来,低头一声不吭,不想眼前一花,整个人重心被往上抬,双脚离地,失重的感觉让小心下意识指甲掐进了伽罗的肩肉里,当他意识到自己趴在了伽罗背上之后,才慢慢松开了自己的手。 

 

宅博士显然也没有想到伽罗会忽然把人背起来,惊了一下。 

 

“博士,那我先带他回去了。”伽罗接了药,朝他礼貌地颔首,打完招呼就离开了。 

 

一路上,小心很不适应这种变化,浑身肌肉崩得紧,伽罗的手臂托着他大腿隔着裤子都能够感受他僵硬的身躯,心下不由得叹气,那点将他磨得精疲力境的杂绪被这一叹冲得一干二净,心疼与自责如潮水般冲刷着他整个胸腔。 

 

尤其当他看见实验室里缩在角落病怏怏又强撑着无恙的少年,忽然就明白了自己这么些天毫无目的地晕头转向查东查西是多么的没有必要,反而忽略了小少年到底需要的是什么。 

 

他其实还是没能把人照顾好。 

 

“抱歉。”伽罗说。 

 

小心好不容易才接受了伽罗正在背着他这一事实和情况,冷不丁听到道歉,有些疑惑。 

 

“很辛苦吧?” 

 

他奇异地明白了伽罗指的是什么。 

 

可是他说不出什么话,有什么东西堵在了声带处,不让它振动发声,张了张嘴巴试了几回,小心放弃,没什么可说的了。似乎所有曾经经历过的被遗忘的事,都在伽罗问出来的一瞬间自发翻涌而上,争先恐后地期冀能够将自己一一摊开来摆在青年的面前,可是它们太多了,堵在嗓子眼,说不得、追不上、提不动,它们挤在那一点小小的喉头小室里,堵得难受,堵得心里发慌,堵得连眼眶都开始泛酸。 

 

他忍不住使劲眨一下眼睛。奇怪为什么它会发酸发热。 

 

“抱歉。” 

 

伽罗又说。 

 

“我现在,仍然无法确定,我每一个明天能不能很好地照顾到你,因为我身边有太多随时会爆炸的事情在了,如果它们一旦被引爆,我无法顾及到你。但是——”他把有些下沉的少年往上颠,让他不至于趴得那么难受。“我向你保证,我在你身边的时候,一定让你好好的。” 

 

不用。 

 

没必要。 

 

不值得。 

 

小心想说话,可是另外一个人在脑海里操纵大脑让自己选择缄默。 

 

他在刹那察觉到自己对于温暖的贪恋。伽罗的刘海被往后吹,发丝在城市昏黄的灯光下折射出奇异的晶莹剔透的美感,让小心想起了北欧雪地下闪烁着蓝的冰层。 

 

他忍不住伸手去抓,想要放在手心里感受一下,它们是不是冷的。 

 

伽罗被小心的举动惹得直笑,先前有些凝滞的氛围总算缓和了许多。 

 

小心把伽罗的头发握在了手里,它们被风吹得有些凉,他的手也很凉,一时间竟分不清彼此。 

 

狼是趋暖的动物。 

 

伽罗的背宽阔而温暖,小心头一次觉得有点困,而他已经在属于自己的巢里,可以安心睡去,做一个不好不坏的梦。 

 

他头轻轻撞着伽罗的肩膀,一下又一下,最后不动了。 

 

“怎么了?”伽罗失笑。 

 

“梅菲斯特是什么?浮士德是什么?”小心的声音埋进了伽罗的肩窝,有些含糊不清。 

 

“是两个故事人物。”伽罗回答,“是一个很伟大的人写的一个平凡的故事。梅菲斯特是恶魔,浮士德是一个平凡人。浮士德临死前悔恨于醉心研究未能尝遍世事繁华与声色人间,与恶魔梅菲斯特做了一个交易。让他重活一世,享受世俗,作为交换,他死后的灵魂归于恶魔。” 

 

——我们做个交易吧? 

 

少年眼睫如一片叶上坠落了一珠水滴,颤动着。 

 

“……浮、浮士德……”小心努力思考着,他没有跟人聊过天,不知道什么样的措辞与用语才能清楚地表达自己的所思所惑。 

 

“死了,浮士德……梅菲斯特,没有,哪一个……结局吗?” 

 

他甚至不明白自己嘴巴里混乱的破碎的词汇与逻辑根本无法被组成一个问题提出来。 

 

伽罗听着他努力将那些自己思考的东西一字一字磕磕绊绊咬着牙吐出来,绵密的针扎感被对面吹过来的风悄无声息落在整个面部与上半身,他头一次觉得伦敦的冬风吹得人生疼。 

 

厌极了。 

 

“梅菲斯特是不死的,他会一直存在。”伽罗肩膀上的手快速收紧,又迅速松开,这点细微被他捕捉到。 

 

“可是——”到了地铁站,列车还没来,他蹲下来让小心坐在墙边休息用的椅子上,转身注视着小心,“浮士德也是不死的。” 

 

“我们都是世俗的浮士德与梅菲斯特。”伽罗温柔地说。 

 

小心不明白。 

 

“我只是想告诉你,无需害怕。” 

 

那些许多繁冗的私欲里生长出来的黑暗的负面的消极的想法,那些从沉重的爱意中长大的积极的向上的阳光的情绪。 

 

无数梅菲斯特或许能够利用浮士德们心中滋生的欲念培养黑色土块种植混乱与邪恶,可仍然有许多浮士德从他们设下的歧途里不惜一切,挣扎着回头。 

 

“没什么好怕的。” 

 

小心看着青年如水的蓝色眼睛,他的眼睛里流淌着有温度的东西,让他想伸出已在冻土之下冻得毫无知觉的手去触碰。 

 

哪怕会被灼伤。 

 

他张开嘴巴。 

 

列车的在隧道里轰鸣。 

 

伽罗看着他,没能捕捉到小心最后想要说的话。 

 

回到家时,小心已经睡着了。伽罗后半程直接给换了个姿势,小心脑袋窝在他肩膀上,整个人像个大型树袋熊,伽罗在玄关处蹲下来,让小心转半个身位靠在自己半边身上,把大腿当座椅,给他脱了鞋和袜子,抱进房间里,小心挨着床的时候突然醒了,他下意识想坐起来摸出枕头下的武器抱着,被伽罗强硬地摁回去了。 

 

“好好睡觉。” 

 

他有点懵,直愣愣去看伽罗,被他手掌盖住眼睛,小心能感觉到自己的眼睫毛在他掌心一下一下扫着。 

 

“今晚我陪你。” 

 

伽罗坐在床边,边缘陷下去一点。 

 

“睡吧。” 

 

小心本以为有个人在旁边他睡不着,没想到再一睁开眼,就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一点多。 

 

一夜无梦。 

 

他起来时看见枕头边有一个u盘,便利贴上写《浮士德》全集。 

 

那是一份录音,他只要把cd内容复刻进电脑里就能够听。 

 

伽罗不在家,但是家里有个伽罗之前买的二手九成新的投影仪,有USB接口,小心琢磨了半天,才明白了操作方法,找到了文件夹,点开其中一个录音文件。醇厚带有贵族英伦腔的男声语气昂扬,伴着应景的古典乐将最初故事的开头缓缓道来: 

 

我如有一天躺在睡椅上面, 那时我就立即完蛋! 你能用甘言哄骗我, 使我感到安逸又得意, 你能用享乐迷住我, 那就算是我的末日! 我跟你打赌!*” 

 

一会儿他语气又变得嘲讽而怪异,小提琴独奏利用升降音拉出长长一段诡谲的调子,像是有什么在慢慢从身后渗透出来: 

 

对你不定什么目标,更无框框条条; 倘若你喜欢凡事尝尝, 捕风捉影亦是一方。 愿你称心如意,快乐无疆! 随心所欲,切莫彷徨。*” 

 

我是永远否定的精灵!这样说是有道理的:因为发生的一切终归要毁灭,所以什么也没发生,反而更好些。因此,你们称之为'罪孽'、'破坏'的一切,简言之,所谓'恶',正是我的原质和本性。*” 

 

然后,整个背景古典音乐变得舒缓,乐器们一簇接着一簇离场,独留男声用咏叹调般的吟唱,念出落幕最后的一句台词。 

 

……我一停滞,就变成奴隶,你的,别人的,都是一样。*” 

 

小心抬眼,墙上的投影出来的进度条到了末尾。 

 

而朗读的演员毫无知觉,不断重复着最后一句话,做结尾余韵的铺垫。 

 

“我一停滞,就变成奴隶,你的,别人的,都是一样!” 

 

年轻有为的博士点了点书本上一句短短的句子:“我喜欢这句话。”说完,他扶着耳麦问那边一直联通着频道的人:“你那儿如何?” 

 

“出了点意外。” 

 

“怎么说?” 

 

对面轻笑:“姑且算作,疲劳驾驶。” 

 

“我这儿也出了点意外。” 

 

“怎么说?” 

 

“Careful潜在的自我意识要醒来了。他在慢慢想起来自己是谁。”博士说。“他不会再跟我们一起了——等到这里都完事之后。” 

 

“哇哦。那可真不是个好消息。” 

 

“我听不出来。”博士不轻不重地怼回去,“话又说回来,从我带回这孩子那天开始你就一直对他很感兴趣。” 

 

“不是感兴趣。”他穿着防风服,带着黑色的口罩,靠在高速公路上的限速车牌上,笑看远处的人处理现场,长长的头发在风里吹出千丝万缕的痕迹,“相反,我是一见钟情。”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纵容他。”博士顿了顿,随后感慨,“这孩子假以时日——不,他一直都让我觉得可怕。” 

 

男人轻轻笑了,愉悦地眯起了狭长的颇具侵略性的眼睛。 

 

“你不会专程打电话来就为了这个吧?” 

 

“伽罗开始怀疑我了。” 

 

“……果然难缠。”男人将手里燃尽的烟丢地上碾去火星,不见半分不安与紧张,“怎么?要我百忙之中给你点人手处理一下这事?” 

 

“多此一举。” 

 

“怀疑便怀疑吧,他不敢打草惊蛇。顶多会暗中调查试探一下我。”博士无所谓地歪歪头,“这一小段时间足够我做剩下的事情了。” 

 

“行。”他挂电话前,似是不经意提了一嘴,“收尾的时候带着Careful脱离格林。之后,就随他干什么去吧。” 

 

博士一愣,随后明白了他想干嘛。 

 

“……你真狠。” 

 

“我跟你说过了,我爱他。” 

 

爱他那双看过来的如利刃割裂一切绝境的眼睛。 

 

和永不弯折的脊梁。 

 

 

 

 

tbc. 

—————————— 

 

草。 

 

越写越烂。 

 

我慌了。 

 

状态找不回来了,我得弧几天整理下爆炸的心态。 

 

—————————— 

 

*注释: 

 

我如有一天躺在睡椅上面, 那时我就立即完蛋! 你能用甘言哄骗我, 使我感到安逸又得意, 你能用享乐迷住我, 那就算是我的末日! 我跟你打赌! 

 

——出自《浮士德》第一部分开章,浮士德与梅菲斯特打赌。 

 

对你不定什么目标,更无框框条条; 倘若你喜欢凡事尝尝, 捕风捉影亦是一方。 愿你称心如意,快乐无疆! 随心所欲,切莫彷徨。 

 

我是永远否定的精灵!这样说是有道理的;因为发生的一切终归要毁灭;所以什么也不发生,反而更好些。因此,你们称之为“罪孽”、“破坏”的一切,简言之,所谓“恶”,正是我的原质和本性。 

 

——出自《浮士德》梅菲斯特之口。 

 

我一停滞,就变成奴隶,你的,别人的,都是一样! 

 

——出自浮士德。


另关于《浮士德》:

浮士德在我看来他并不如后世评价那般是“具备文艺复兴精神”的巨人,他只是一个卑劣的伟大的凡人。在重获的新生之中,他只是比别人更加积极去遇见所能遇见的一切,好的坏的,一切。

他与同梅菲斯特某些片段与看法在某种程度上跟lw世界里的人很契合,思考良久,最终还是决定,临时加上了,希望能够一点一点把文里的东西丰富起来。

并且最近在试图啃这部书,不自觉地就……所以歌德是个狼灭,梅菲斯特是个洗脑大师,我居然全程都觉得他说得对(点烟)。

我太难了。想咕。

……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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