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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知更鸟身在樊笼,整个天堂陷入狂怒之中。

C44050000-1114-03S(06)

    三德刀痕迹的发现对于专案组来说是一个莫大的鼓舞。他们进行现场复勘,这一回重点放在储物间,除了三德刀这个痕迹之外,他们还在储物架支架边缘发现了一点血迹。


    很少,但对他们来说也是一个不小的收获。


    这起码意味着,在嫌疑人行凶之后,曾经到这里待过。


    但是储藏间只有保洁员有钥匙,嫌疑人又是如何能够进去的呢?又是如何躲过监控进入的501?


    “储藏室的门。”伽罗说,“储藏室跟酒店房间的门不一样,一般来说为了美观这类功能性房间会跟客房门样式不一样。有的是直接整个墙体切出一扇门,关上的时候如果不仔细看是不会发现缝隙的,因此,这种门会比一般墙体门要高得多。就像这扇。”


    芬奇比了一下高度:“那这样一来。”


    他望向不远处的监控。


    “这个角度能够挡住吗?”


    “不清楚。”莉莎说,“但我记得是有两次开关门。”


    “虽然不敢说能完全挡住,毕竟监控在天花板,角度很高,但创造一定的视觉死角应该没有问题。”伽罗说,“而且这个储物间距离501也不是很远。”他目测距离补充:“大概十多步就能走到。”


    芬奇说:“直接试试不就好了。”


    三个实践派事不宜迟,当即让莉莎去监控室并保持通话。


    “准备好了。”


    伽罗得到芬奇的指令,打开门站到门内侧,然后向着501走,走到拐角处结束又回来:“怎么样?”


    隔了一会儿,莉莎说:“挡住了。”她挂上电话,对着监控屏幕拍了几张照片,在语音里继续说:“由于这个监控的位置比较远,储藏室在它监控范围偏上,屏幕三分之二的地方,一打开就遮住一些,但是还留有一些空间能够看到501尽头,接近501的位置就能看到伽罗的背影,但是很短。”


    “录像里两次开门的地方间隔多长?”


    “我不太记得了,但我印象中开门的时间——”莉莎又想了下,“对,不算太长,我比较确定这个。那块是保洁员值班的时候。”


    “不算太长,那够一个人从藏身地方出来吗?”伽罗抓住莉莎话里的一个关键。


    芬奇和莉莎同时一顿。


    “那个保洁推车应该很大吧。”


    伽罗指向被推出来的推车。


    是夜。


    音乐从床上浑浑噩噩醒来,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摁开解锁键,幽幽的屏幕光印出她的五官。


    经纪人的未接来电堆了有几十个,她一概不想理。


    屏幕上显示现在晚上十点二十二分,她从中午开始就一直睡到这个点。可还是不行。她还是觉得困。


    头晕、恶心、无力。


    她推掉通告在家之后就没有让生活助理等以外的人在家里晃,门外她进房间睡觉前没有关电视,深圳电视台正重播着今天早上的新闻,她也听不清到底讲了什么。余光瞥见床头柜上的瓶瓶罐罐,不知哪儿来的火气将它们全部横扫到地上,甩出一片哗啦。


    那些回忆咸腥、黏腻,它从自己身体当中脱离,化作一条毒蛇,对自己虎视眈眈。

   

    越挣扎,越不得解脱。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音乐抱紧自己,缩成一团,仿佛这样就能够从肢体缝隙当中挤压出一点可怜的温度不让自己发抖。


    昏暗的房间内手机屏又亮了起来。


    经纪人锲而不舍地打着电话。


    她盯着通话界面好半天,在它接近自动挂断的时候终于接通了这波电话,换成扬声器模式。


    “祖宗,你怎么不接电话?生活助理告诉我怎么都联系不上你,给我吓得一晚上没睡好!”


    音乐被经纪人那头吵吵闹闹搅合得头痛欲裂。


    “你这段时间不要出门,知道吗?上回警察找上门,问老总的事情,搞得我心里慌慌的。”


    “你慌什么?”音乐冷冷回。


    “……你什么意思?”


    “没有做什么亏心事,你慌什么?”


    “音乐,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经纪人大概听出了音乐话里的讽刺,

    

    “以前那些事儿我做得不地道,我道歉,可我现在不也在努力弥补吗?而且我也背了不少黑锅,那个时期公司施压,我就一个打工人,我能干什么?我不照着做,上头照样会找另外一个人来做,恐怕还不如我,也不会顾及你,我已经把我能做的都做了,保下现在的你,虽说事业挺受打击的,但是风波过后大家早觉得那些破事儿不新鲜了,现在我们不是有起色了吗?你就听我的,好好做歌,咱们打个‘回归’的噱头,凭借你的天赋,有什么高峰是不能达到的?都只是时间的问题。”


    音乐沉默。她无法反驳经纪人,因为他说的是对的。换个人来公关处理,也不一定比他好。但她也无法完全信任经纪人了。


    艺人与经纪人的关系坚固又意外得脆弱。


    “你好好听我的,等我们靠这新专辑打出成效,回到原来的位置也不是不可以。我很相信你的创作能力——”


    “我已经写不了歌了。”


    音乐粗暴得打断经纪人对未来的计划与构思。


    “……什么?”


    “我写不了了,我也唱不了了。”音乐忽然觉得很快意,这么长时间以来积压的负面情绪似乎在这一瞬间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她想,真痛快啊!原来用痛苦蹉跎痛苦是这么快乐的事情!


    看啊!我好不了,你也别想好过。


    凭什么?音乐胸腔填满了用快意浇灌出来的恶念,可她又无比清晰地知晓自己在做什么。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当下获取的快乐足以让她的精神振奋起来,哪怕它的来源并不如何“光明正大”。


    光明正大?


    音乐忽然大笑起来。


    经纪人还未从音乐告诉他的消息的冲击当中回神,下一秒又被她神经质的笑声吓得心惊肉跳:“你没事吧?音乐,我告诉你。你不要干傻事。”


    “怎么才算傻事?”音乐笑完故作疑惑,“你和你们当初干的那些事还不他妈算傻事吗?”


    经纪人忍着怒气,他不是不想发脾气,但他潜意识觉得现在吵起来可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于是他退步:“那歌,你写不出来,怎么办?”


    “……我写不动了。”


    “那你要不要出去旅游?听说旅游好找灵感。”


    不知道戳了音乐哪个痛点,她暴怒:“写不出来。我说,我写不出来你听不明白吗!”


    “我他妈连口水歌的曲子都编不出来!我已经被毁了!”


    “这是谁的错!”


    “那又怎样!追究这个有什么意义吗!”


    又是意义。又是他妈的意义。有什么意义?音乐神色铁青,指甲抠在手机壳边缘咯吱作响。


    你们居然还问得出来!


    “你写不出来也得写!”经纪人也拔高了音调。“要不然你整个艺人生涯都会毁在这里整个团队所作的努力都会毁于一旦,所有的合同都谈好了,一切万事俱备,你就算写了屎出来,都得写!”


    “不然我们他妈的全都完蛋!”


    “不要跟我说——”


    “那就完蛋好了。”


    “……你不要忘了还有违约金。”


    音乐冷笑:“能怎么办?发个公告,说新专计划流产,直接跳票,打个溜粉标签,说音乐空手套白狼,赚粉丝的血汗钱,这些公关和流程早就被你们玩过了不是吗?一回生二回熟,该怎么操作你们都明白,再挖挖黑料炒炒冷饭,热度起来,还能割一波韭菜。”


    “钱这不就来了?黑红不是红?你们在这里面赚了多少要不要我来给你们算算账!?”


    没等她说完,忙音嘟嘟嘟为这次对话画下了休止符。


    音乐坐在床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下一秒,她忽然发狂,狠狠将手机摔出去——


    手机撞在墙上,在冲击之下屏幕四分五裂,彻底报废。


    电视里新闻主持人还在尽职尽责一板一眼地用播音腔报道:“最后,关于深圳市超好住酒店灰心公司总经理老总的案件进展仍在调查当中,相关进度可关注——”


    芬奇收到同事消息说微博的风向又有变化,蹲在门口的记者不减反增,从窗口看去甚至还能看到一些自媒体的人拿着手机在拍,最后被门口值班的警察拦着。


    然后芬奇不出所有专案组所料被白连发拉过去痛骂三百回合,回来整个虚脱。


    “哥,辛苦了。”专案组纷纷抱拳以示尊敬。


    芬奇罢手:“少来这套,说说进展。”


    “我们查了推车的大置物袋,只有一个是测出了有鲁米诺反应。”


    基本可以确定这袋子和储物间里很有可能藏过人。


    但是他们问了一圈,超好住酒店的员工进入酒店都是打卡制,有专门的后门进入,如果没有工作卡,是不可能进入超好住酒店的后门的。


    “因此我们将买通保洁员纳入了考量范围。”


    伽罗提出这一可能之后跟芬奇一起去了酒店后面,绕了一圈,后面很干净,保洁推车不会放在后门外面的空地,一般都是收纳在每一层储藏室里,要用的时候拉出来。那么这意味着嫌疑人需要在储藏室呆很久,他怎么保证期间没有其他保洁员会进来使用推车呢?


    除非嫌疑人能够拿到排班表。


    那么,排班表又是怎么来的?


    “我们在排查负责501清洁工作的工作人员,目前没有发现什么疑点。我们还查了一下他们各自的手机记录和照片图库,没有发现排班的照片。当然不排除消除记录这个可能性。所以还需要进一步调查。”


    他们又就如何进入酒店如何潜入501做了一些讨论,确定接下来要推进的方向。然后他们转向嫌疑人们的锁定与调查内容。


    首当其冲是音乐。


    在专案组的关系疏离当中,音乐与老总的冲突相比于其他人似乎有些不自然感。芬奇也说不上来,只是当他们盘出来的人际整体放在台面上看的时候,音乐总是在边缘游离,细究又似乎没有那么大的杀人动机。


    矛盾的是,她与死者有最明显和直接的联系。


    而他们上门访问那天音乐的表现实在说不上自然。


    芬奇能够感觉到,当说到老总死亡,音乐是快意的。


    虽然只有一瞬间,但她的表情就像是说“总算死了”。芬奇坚信自己的感觉,也明白他无法随便下定论,需要证据,需要支撑,否则怀疑只是怀疑,他没有下结论的资格,这是不负责任的,也是失职的表现。


    “音乐这艺人之前还挺火的。”莉莎说,“她在出事之前快要跻身一线艺人了吧。资源啊、形象啊,都非常好。”


    “后来呢?”


    “忽然就爆出她乱约乱搞关系,还有被包养的传闻,以及其他林林总总耍大牌一类的黑料,导致人气暴跌,掉了蛮多代言,准备出的专辑也报废了,因为风头太大公司就决定雪藏她一段时间等风波过去,一直到6月份吧,断断续续出来接活儿干。我自己去看了一下网络上关于这件事情的相关报道和几家爆料的媒体,不具备很强的说服力。”


    音乐那时候算是半被迫半主动爆了些料,说自己有被长期性骚扰,也放了一些录音的证据,但是大多都被曲解,有出来抱不平的人,可惜的是都无法抵抗朝她磅礴而来的猜忌和议论。他们被淹没在浑浊的水里,连轮廓都不甚明晰。


    娱乐圈信息真真假假,总有反转和反转的反转,转到最后谁也不关心哪方对哪方错——不,连对错都不是重点,对错是点缀,是柴火,是锦上添花——他们只是在意反转,就如看了一场即时的荒诞剧,台下看客哄抬着上台唱戏的“角色”,期待“反转”,期待“意外”。


    他们不关心事件本身,只期待“变化”。


    ——什么都好,快来点刺激的娱乐我们啊!


    他们不吝于配合“表演”!也不吝于主动为闹剧增添彩头!


    舆论狂欢才是最重要、最不可或缺的主题!


    音乐反应得太迟,也缺乏应对的经验,哪怕她遣词造句在她看来有多么诚恳,那些“荡¥%妇”、“公交车”的标签层出不穷。


    她非常被动,个人语言的力量有限,最糟糕的事,后期账号不在自己手里,话语权不在她这里,公司改了她账号密码,发了一封造谣的道歉信为这场荒唐的动荡匆匆画下句点。


    “不过网络上说的出入夜总会和相关场所是真的,我去实地考察过,那家夜总会的顾客出入记录里确实有她的名字,但具体来干什么不清楚,当时她进的一个包厢,她去那天其实有满多人也在包厢里的,根据那里的服务生说是有一个圈内所谓的派对。他们那儿比较出名,有名的高消费场所,深圳管得严倒起码总体上没有什么所谓的不正当交易在里面,而且那里有钱人开派对是常有的事情,因此没有什么。”


    芬奇并不愿意放弃自己的直觉,因此也没有放弃继续调查音乐。


    “那会儿攻击音乐的态势很足。”莉莎搜的时候看那些消息和言论看得冷汗直流,“不过音乐在初期有声明一些诸如‘公告’和律师函,但没有什么效果。最后就不说话了,她的经纪人当时也在装死,倒是公司出了一份声明公告,不过看内容,话里话外算是把音乐的那些事儿给坐实了。”


    低头仔仔细细看嫌疑人们的资料的伽罗闻言,抬头问:“是同行恶意竞争吗?”


    “我打听到的是这个说法。”莉莎说。“不过我仔细对比了一下出事前后的时间线和音乐的动线,做了一个横纵轴,发现事发之后她跟老总开始接触。那天晚上在就有老总的消费记录和出入记录,在同一包厢。之后他们偶尔会通过老总秘书有联系——这点我和芬奇跟那位秘书确认过了。”


    “我还在灰心公司的一些员工嘴巴里听说那时候老总对音乐兴趣挺大的。但是音乐一直在躲着他。”


    莉莎问:“这会成为她的动机吗?”


    伽罗未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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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公司改为“灰心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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