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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知更鸟身在樊笼,整个天堂陷入狂怒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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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亚一连两天都很不安。


    从那天跟伽罗见完面之后回到家他就一直心不在焉,他害怕被看出什么,更害怕这一次谈话之后会有人监视自己和姐姐。


    几番考虑之下,他上微博挂了假条,推迟了直播跟粉丝互动的日期。他不确定自己的状态能不能撑完三个小时的直播。


    评论里陆续有粉丝问他发生了什么,近期总是这样要么延期要么取消。


    他划拉着屏幕一条一条看,心里很后悔去跟伽罗见面。


    小亚竭力隐藏的焦躁在对情绪很敏感的玲儿面前无所隐藏,她带着写字板:你前天去见警官不顺利吗?


    “没有……”


    不如说,太顺利了。顺利到让小亚恐惧。


    他并不是因为心虚而恐惧,而是自老总死后始终笼罩在他心头的不想预感被那位名叫伽罗的警官的出现催化成为某种实质的东西,压得他喘不过气。


    明明应该是高兴的事,却让他难过恐慌。


   他在那模模糊糊的一片里浑浑噩噩,似乎抓住了点什么,就此想法在他脑海中明晰——如果老总的死亡真的和他们有关,那他要如何才能将姐姐摘出去?


    明明他们应该是得到心来的人,却让他情难自禁去猜忌。


    他们会怀疑她吗?如果警察直接找上姐姐,他们会对她说什么?会不会让姐姐收到伤害?


    如果真的他和姐姐成为……成为……他们要怎么办?


    这一瞬间,小亚觉得自己周围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玲儿见他魂不守舍的样子还在竭力嘴硬,不由得有些生气,写字板上的字龙飞凤舞:你在撒谎。你现在面对我也无法坦诚了吗?


    “我没有!”


    你到底在慌什么?


    “我……我……”


    小亚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从最难捱的日子里与姐姐相互扶持到了今天,那些被咽进肚子里的委屈忽然就翻上来,直逼咽喉与眼眶。


    他抽泣着:“你不要问我了……不要问我了……我很害怕!”


    “我太害怕了!”


    “他们来找我,问我我的事情,也问了你的事情……他问我还有多少向你一样的人,还问了老总死那天我们在哪……”


    小亚情绪激动之下语无伦次,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到底说了什么。


    “我们要怎么办啊?”


    “那天晚上音乐姐也很奇怪,她为什么要说那些话?”


    玲儿抱住他,抚摸他的背,就像很久以前,小亚一个人不敢入睡时,她坐在床边陪着小亚那样。


    “我知道这是不对的,可是我真的很开心他死了,有人替我们动手了,可是……可是……我又很心慌……我总觉得这不是结局,还有更坏的事情要发生……”


    “如果它降临在我们身上,要怎么办?”


    “姐姐你又要怎么办呢?”


    一切都太顺利了。


    各种意义上的顺利。


    憎恨之人的死没有为他和她带来任何喜悦。


    等小亚总算冷静下来,摸到自己满手眼泪,没等玲儿在写字板上写下什么打趣的话,他自己就先不好意思起来了。

    

    “对不起……”


    玲儿摇摇头示意自己不在意。


    她问:发生了什么事?不要逃避,小亚,逃避是没有用的。我们没有做错什么事,不需要感到害怕。我们是家人,有什么坎是我们一起过不去的呢?你看我们最艰难的时候不也慢慢走过来了吗?现在过得挺好的。


    小亚看着姐姐写字板上秀气的字。


    见他有所松动,她擦掉先前写的,继续:不要瞒着我。有很多事情就是因为互相瞒着才无可挽回的。


    小亚看着姐姐严肃的神色,犹豫半晌,咬牙道:“我就是怀疑……我们可能,牵扯到杀人了。”


    玲儿手中的笔一松,掉在写字板上,轱辘轱辘在板子边缘岌岌可危,最后摔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音。


    “姐姐……姐姐?你、你没事吧?”


    她深吸一口气,弯腰捡起笔:不要自己吓自己。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小亚说:“你不觉得一切都太巧了吗?我们刚打算寻求互联网媒体的帮助,他第二天就出事!那个叫伽罗的警察要求看我的微信记录。我没给。”


    但也没有强求他给出手机。


    小亚根本拿捏不准他在想什么,在那个情境下,他不想这件事把姐姐给拉下水,他只想着快点离开。


    “如果、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等之后一切尘埃落定,媒体报道出来,我们怎么办?”


    小亚现在脑子很乱,他怕的东西太多了。可怕来怕去,归根究底,怕的仍是自己的猜测成为事实。


    玲儿皱起眉。


    “你还记得9号那天晚上的事情吗?音乐姐联系上说我们,说好久没见,要不要一起出来吃个宵夜,你当时已经睡了,我就去了。”


    那天晚上已经很晚了,小亚清楚记得音乐那天很不对劲。


    这种不对劲并不是指精神不正常,又或者脸色很差,而是整个人上下都透着一股死气,她在跟自己说话好似也仅仅只是为了完成什么。


    她已经放弃了一切。


    小亚问她:“你还好吗?你的嗓子听上去很沙哑,是生病了吗?”


    “嗯,是重感冒。”


    于是,小亚跟她聊了一些近况以及正在做的事情,等说得差不多了,杯子里的水也喝完了,他踟蹰着问:“音乐姐,我还是有些不确定,我们真的可以成功吗?如果……”


    “没有如果!”


    音乐粗暴地打断他的话,发现自己的失态,怔怔地低下头,半晌才低声道歉:“对不起,我最近,情绪有些失控。不是针对你。”


    小亚被她霎那间展露出来的凶暴吓到了,讷讷不敢言。


    “……你们就按着当初说好的去做好了。”


    “你们都挺好的。”音乐停了许久,才继续呢喃着,“有朋友有家人。迈过这个坑,以后生活就会变好。不要再回头了。”


    小亚觉得她很奇怪,好好的,怎么忽然就说起什么“不要回头”之类的话了呢?


    “音乐姐,是因为进展不顺利吗?”


    音乐朝他笑:“不,很顺利。”


    “我们按着原先说好的来就可以了。”


    巷道小食店的霓虹灯光在她半张脸上交替闪烁着暖红色与亮黄色的光,小亚恍然发现,音乐比上次见她又瘦了很多。


    “真好啊。”


    音乐长长地长长地叹息。


    “看得见明天的样子。”


    小亚看着玲儿凝重的神情,忐忑不安:“姐姐,我做错了什么吗?”


    玲儿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他,她也束手无策。姐弟俩一个坐在沙发边,一个坐在地上,相顾无言。


    半晌,玲儿一字一字写道:给他们看吧。


    “真的吗?真的要这样做吗?”


    玲儿拿过被小亚丢在一边的手机,将它塞到小亚的手里。她的意思已经很明确——去做吧,无论如何,起码我们是在一起的。


    又在同一家星巴克。


    相同的地点,不一样的人。


    小亚陪着他姐姐来的,伽罗告诉他他现在在别的地方进行调查,会有一个女孩子来找他们,并把联系方式和名字给了他们。


    甜心并没有穿得很正式,她织了一条松散的蝎子辫,拨到肩膀一遍,看上去很温婉。


    “小亚,玲儿,你们好,我是甜心。”


    “关于你们的情况我已经明了了。此外伽罗还跟我说了你的姐姐失声这一情况,正好我是一名心理咨询师*,也许可以帮上一点忙。”


    小亚没想到做下这个艰难的决定还能有这样一个意外之喜,连声道谢。


    “在我们正式开始进入正题之前,我想先跟你们说明一点。”


    小亚和玲儿面面相觑,不自觉紧张起来。


    “我一会儿会拨通伽罗的电话,跟他同步共享消息。”


    “另外,我大概能够理解你们在害怕什么,但是还请相信我们专案组和特调组的能力,不会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靠一些似是而非的联想定罪。这是不专业甚至是渎职的。并且根据伽罗的判断以及我个人的分析看来,你们跟本次案件的相关性相对来说,比较高。”


    甜心说到这里,看了一眼对面明显紧张起来但状态还可以的姐弟俩,笑:“不过我想,弟弟小亚所关心的可能也不仅仅是这个。”


    小亚低着头,无言以对。


    “我也明白你们之所以想要保持沉默的原因,如果我是你的话,我可能不会做得比你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能够重新找上我们。”


    小亚郝然:“其实,是姐姐决定的。”


    “但要拨通我们的电话,也需要勇气,不是吗?”


    题外话到此为止,甜心终于切入正题:“那么,来说说看吧。”


    小亚酝酿了一下情绪,才将那天没有告诉伽罗的事情娓娓道来。


    “一开始,是一个叫做伤心的女孩找上我们的。”


    那时玲儿刚刚从往日阴影里走出来,接到这个消息小亚还很生气,因为他姐姐已经好不容易才能够重新开始,为什么过往种种总要从后面追上来纠缠不放?


    伤心的言辞很恳切,表明了自己也是受害者,她终日惶惶,却要看着罪魁祸首逍遥度日,不甘心之下决心反击,希望能够让真正的恶人得到惩罚,真正打动小亚的是伤心在最后的一句话——“明明错的是那个人,为什么他却能安然无恙?”


    它点燃了小亚一直埋在心底的怒火。


    凭什么?他凭什么能够过得如此舒心?


    于是,他把这段私信截图,发给了姐姐看,问她是什么想法。


    玲儿看完之后没有立刻给出回复,只是怔怔地出神,忽地眼泪就从玲儿的眼睛里落下。


    小亚慌了:“没事,如果觉得不行,我们就拒绝。我们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出乎意料的是,玲儿摇摇头。


    她咬着牙,在写字板上用尽自己所有的力气写道:我要他付出代价!


    字字泣血。


    然后,他们和她们开始了漫长的蛰伏与等待。


    时间在他们每一个人身上彰显了某种残忍,它是一把很钝的刀,用火烤得滚烫,再一点一点割在每个人的精神上,重返自己不愿意面对的过去就是要忍受这样的折磨。


    它偏心又公平。


    只要熬过恐惧,好像一切都不是那么不可接受起来。


    渐渐的,加入的人多了起来。这期间他们遭受的种种小亚不想赘述,期间不是没人想过放弃,伤心甚至在中途有很长一段时间销声匿迹,互助团体的发起人的失踪一度动摇了不少人的内心,在大家都以为他们的做的事情就要这样半路夭折之际,音乐出现了。


    她简单说明了伤心不在的理由,最后说后面有什么事情尽管可以找她。


    这个群体里进来一个如此重量级,都觉得不安。地位上的悬殊让音乐很难获取别的女孩子们的信任,她们可以相信伤心——后面她跟着音乐的话为她作了个保,以向大家阐明音乐所言的真实性与可信度——却不能相信对于她们来说已经拥有了一切的音乐。


    你什么都有,我们什么都没有。


    你要伤害我们,曝光我们,是那么轻而易举。


    我们在你面前渺小如蝼蚁。


    她们对音乐心怀着复杂的情绪,即怕她,又依赖她,又防备她。


    可是音乐好似一点不在意,只告诉她们该做什么做什么,就没有在微信群里说过任何一句话。


    “也是音乐告诉我们,原来伤心的哥哥因为意外去世了,而她的另外一个哥哥落下了残疾。”


    伤心被突如其来的打击压垮,根本没有精力再去管其他。


    现实面前,所有报复、反击都那么苍白。


    “姐姐是最早一批跟着伤心一起的,比后来的那些知道更多一些细节。”


    比如音乐给伤心资助了大量的钱财让她去处理哥哥的后事,也找了医院让她残疾的哥哥治病。


    “那个群里要找证据,要挖线索,要去沟通,要去找人,要走人情,哪个不需要钱?那些钱都是音乐出的。”


    但是音乐从来没有管过他们。


    大多数时候都是玲儿和小亚在维系着彼此之间的沟通。


    “那她算是这个互助群隐藏的大脑了?”


    小亚说:“我也不知道用‘大脑’来形容准确不准确,她只我们缺什么她给什么。”


    “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找到我们,就是在9号近凌晨那一天。”


    说了一些似是而非的话。


    “但是她始终——”


    很沉默。


    甜心点点头:“我了解了。你都听见了吧,伽罗?”


    桌面上甜心的手机响起男人略带着沙的声音:“都听见了,非常感谢你们提供的线索,小亚先生,玲儿小姐。”


    他们时间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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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ps:

1【心理咨询师】

心理医生和心理咨询师是两个不同的职业。

心理医生学医,且在临床上有医师执业资格,而心理咨询师学心理学,从事心理咨询师行业的人是属于社会服务类人员。

心理医生拥有处方权,而心理咨询师没有。

他们各自的服务对象也不同,心理医生面对的是病人,而心理咨询师需要解决的是健康人群的心理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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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完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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