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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当时我没来得及拿出测析仪看。”
“……嗯。”
“伽罗！小心！正好我找你们呢。”接近专案组办公室时，甜心刚好出门，看见二人连忙招手，近了忽然噤声。
“……你们怎么了？”
伽罗疑惑：“什么怎么了？”
甜心歪了一下脑袋：“怎么说呢，感觉你们有点不对劲。”
“……找我们有事吗？”
“我分析出来了。”聊起正事儿甜心也不纠结这点，推门道，“来我这儿，给你们看看宅博士和我的成果。”
她来到特调组的角落，把自己又大又笨重的电脑调转个面，给伽罗看她的分析图：“我把至今为止发酵起来的舆论和网络热度做了一个粗糙的分段，第一阶段是老总死亡的消息曝光，第二阶段是秘书这件事曝出去之后引起的连锁反应。”
“一阶段从推理大V开始，这个大V在关注这起案件的时候事实上热度也没有那么高，是在有名氏和——暂且称之为水军的推动之下爆开，我在他后来的评论里发现了一些结构相似的句式，又挑了几个号看了一下，是水军工作室的号，不过这家工作室拒绝透露买家相关信息。不过也没关系，影响不算大，在这其中受到争议比较多的是灰心公司那敷衍的公告，总体来说它的讨论度和走向事实上是可控的，并没有太多激烈言论在其中，真正推向整个舆论高潮的还是这个已注销的小号曝光出来的现张照片以及另外一个小号的有关老总的黑料。”
这无异于把一个有可能的杀人动机交到了观望着的大众手里，它是火，是生石灰，只消一点点就能沸腾整池的水。
“舆论开始在这里分化，事实上除开蹭热度、搅浑水和下场意图控制风向的水军，争议点开始变多。虽然微博上针对这件事情已经开始混乱，不过还是能够从当中找出几个立场鲜明的号在尽量客观陈述事实。不过我看到有一个号很有意思。”
比起其他理性分析比较多的视频，这个号感性更多，当然，感性的讲述在这之中也不少，有些用词叙述甚至都很打动人心，但是它不是。
“它对于支持这个小号毫不犹豫。这种无条件相信很有趣，它没有把老总做的事情同凶杀联系起来，它只是纯粹相信小号诉说的痛苦本身。就像是——”甜心边说边考虑措辞，“它希望的仅仅是通过这个案件起来的热度让大家知道有这么些事——哪怕凶杀案的关注度恰恰就是因为这些事彻底拔高到了一个新高度。在其他人的视角下，在还未破案的过程当中，忽然有这么一些人神共愤的事情被曝光，我首先的猜想一定是这其中又没有什么联系，能不能锁定嫌疑人，但是它把事情单纯摘出来了。——虽然这样想可能有些牵强。不过既然有这样一个我认为不太寻常的迹象，那么纳进来说一说也值得。”
“它在纯粹地为非本次案件直接相关的受害者们说话。包括在第二阶段秘书出事的时候，它似乎对于秘书处境如何并不关心。”
“所以我拜托组里的人去查了一下这个小号和支持这个小号的红V的IP。”
“你猜猜结果是？”
伽罗说：“IP地址是一样的。”
甜心打了个响指：“没错。”
“红V是一个主播，叫做人鱼小亚*，主攻户外直播。他跟灰心公司倒没有什么联系，是鱼鱼直播平台旗下的。”
“那就奇了怪了。”
一个跟灰心公司本身没有什么关系的人，为什么会去费尽心思披个马甲开个小号去做爆料呢？是为了流量吗？无论是与不是，他这些详尽的资料是从哪里来的？
“我会去查一下他的人际关系的。”伽罗道，“这资料我拿了。”
甜心问：“现在不告诉芬奇他们吗？”
“他们出去了，打算再排查一下人选。我们这边先把这位小亚调查清楚，等他们回来刚好可以信息共享一下。”
他们联系上小亚，过程很顺利，小亚也表示愿意今天抽个时间出来见面。
伽罗挂了电话后道：“是个好说话的人，听声音年纪不大，满18岁了吗？”
“肯定满了，不然鱼鱼直播也不会签他。”甜心敲敲屏幕：“看见没，20岁。”
“看着年纪真小。”
伽罗说着，起身穿外套。
“我们走了。”
“路上小心。”
他们和小亚就约在小亚工作室楼下的一家星巴克里。
小亚打扮很潮，时下年轻人之间流行的元素他都有，不过因为他自己喜欢走南闯北，整个并不是莽莽撞撞的味道，乍一眼看去会觉得他是一个很稳但不失活泼的小青年。
星巴克店门的空调温度总是很低，伽罗在下车前给小心拿了一件连帽外套，以便他冷的时候可以穿。
三人客套寒暄了一回便直奔正题。
“那些料是我放出去的。”小亚说，他意外很坦诚，伽罗也觉得他并不是一个城府很深的孩子，相反还会有股子天真，“但是我能够百分百保证我那些东西是真实的。”
“包括一张死者横死超好住酒店501房的照片？”
小亚一愣，急了：“那不是我放的！”
“说实话我也很惊讶！”
他本来就是打算在那个时候放料的，因为他打听到老总出差就是为了一个大热网剧IP，马上就要宣发，在这个时候他去出席，趁着这股东风，爆料是最合适的时机。
只是谁能想到，他直接死在了酒店里。
小亚原本也犹豫要不要按照既定的计划放证据，最后再三考量之下还是咬咬牙把之前自己修改了很多次的稿子复制粘贴上了微博发送窗口，搭上了相关的标签。
反响超乎他想象的激烈。
之后他就怕了，本来这个小号开通过来就是为了这事，该做的已经完成，他也不必纠结与这个小号上，直接当作弃号不再关注。
“该做的已完成？”伽罗抓住他话里的关键词。
“这件事情不仅仅只有你一个人在运作？”
小亚心跳快起来。
他没有想到伽罗会在他有些混乱的叙述里抓住这个不放，一时懵了。
伽罗没笑他此时此刻的傻样，只是冷下脸：“小亚同学，我必须很严肃的告诉你，你针对这件事情处理的方式出了问题。而现在这块出错的拼图很有可能正是我们找到杀害老总真凶的关键线索，你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吗？”
“我不明白。”小亚有些愤怒。
“那样的人，那样的人都有人为他奔波，有很多人关注这件事，他做了那么多错事——”
“就我现在所处的位置，以及我正在做的事情，我不管他干了什么。”
小亚嘴巴开开合合，一时失语。
“有一个人死了，这就是事实。而我需要找到杀害他的凶手，让他绳之以法。仅此而已。”
小亚颓然地低下头。
他在11月初老总死亡的消息爆出来的那一天晚上其实就已经有了一点隐隐约约的预感。
那预感顺着他的尾椎网上爬，笼罩住他整个大脑，主宰了他所有的思绪。
他尽力控制着自己不要在伽罗和小心面前失态，他很害怕，他不知道他在害怕什么，也许害怕的是他那飘渺的预感被伽罗和小心的到来落实，然后主宰大脑的那种感觉崩塌，往下坠落。
小亚藏在桌子下的手手心里全是冷汗。
“那些信息除了你，还有谁在收集？”
“……我姐姐。”
小亚的姐姐叫做玲儿，曾经是一名灰心公司签约的歌手，刚出道就因其独特的嗓音和与其外表反差巨大的曲风迅速走红，但她就像流星，在璀璨过后迅速坠落，她的名字还没来得及被更多人知道，就已淹没在后起之秀们的影子之下。
到如今只有少数几个粉丝还在追问着她的情况。
小亚无法把玲儿的情况告诉粉丝们——她失声了。
他花了很长的时间去了解他的姐姐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从纸张上的点滴拼凑出来的前因后果又让他承受不了。
那一时刻他无比希望自己不识字，这样就不会从那些凌乱的笔画当中读出姐姐的痛苦的同时，发现自己面对强权的无能为力。
为了偿还违约金，他开始干起直播，同时私下联系灰心公司里姐姐比较熟悉的员工以便获取更多的内部消息，小亚想着，即便可能无法获取太多，起码得知道是谁伤害了姐姐。在他刚刚开始查处了个所以然时，他的直播间忽然多了一批黑子，也有了一些莫须有的关于他的一些负面消息，那些谣言似是而非，他即没有确切的证据表明自己没有做过，也没有足够的能力去查清楚起因。
他的直播事业一度跌入谷底，在他不知所措之际，玲儿振作了起来。她做了小亚的幕后，一点一点帮助他从这种负面影响当中走出来，因为他剪辑出来的视频里配乐都是音乐素养非常高的玲儿选的，配合小亚拍摄的画面相得益彰，很快有了起色。
当小亚忙于自己直播，他发现那些黑子一下子锐减了许多。
“所以我猜测，应该是有人知道我在查些什么，为了阻止我，让我分心，特意找的事。”
小亚兢兢业业，日积月累拥有了大量粉丝，事业整整日上，就在这个时候，玲儿忽然提出，要继续小亚之前没能继续下去的调查。
根据玲儿的笔述，他了解了伤害了姐姐的人，就是老总。
他们小心翼翼，一点一点摸索、试探，一点一点收集线索。
渐渐的，在他们艰难的反抗之路上，有了同行的人。
他们抱团在一起，凝聚成一股力量，在机会来临的今日，得以站出来痛斥老总的罪行。
只是没有想到，老总死得这么突然。
他们蛰伏许久才有的蓄势待发，他们酝酿很多时日才有的锐剑，忽然之间失去了它的靶子，它的目标。
“大概就是这样的事情。”
小亚说完低头喝了一口已经凉了的抹茶拿铁：“事情已经这样了，网络上好话坏话听尽了，我们已经做出了选择，只能按着我们的想法去为自己发声。”
“如果我们不去争辩，就会被舆论判死刑。”
伽罗看着小亚放下饮料杯。
他问：“你们有受害者互助群？”
小心敏锐地察觉到小亚握着饮料杯的手骤然用力，指尖发白。
“是。”
“里面有多少人？”
“……十几个。”
“这些有多少是帮助你拿到那些石锤的？又或者，有多少是向你提供了被害经过的？”
“……四五个。”
“我能看看吗？”
小亚这回沉默更久。
“为什么紧张？”
“……”
看来这个问题对于他来说很难回答，小亚不想撒谎，但也不想给他看。伽罗微眯着眼睛。为什么？
“换个问题吧。9号和10号那天你和你的姐姐在一起吗？”
“问这个干什么？”
“例行问题。”
“……是的。”
“你出去拍摄的话，她怎么办？”
“她现在愿意跟着我一起出去。”
“9号或者10号晚上你们有出去吗？”
小亚被拐回来的问题打得有些不知所措，微微缩起来：“……没有。”
伽罗淡淡道：“你的肢体语言告诉我你在撒谎。”
小亚恼羞成怒，重申：“我没有出去！”
“你姐姐出去了吗？”
“没有！”
伽罗厉声道：“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和你姐姐没有出去！”
星巴克里周围人被这掷地有声的低喝吓到，纷纷朝他们三人望过来。
小亚颤巍巍地抬头，在对上伽罗那双蓝色的眼睛刹那，又狼狈地躲开：“我和我姐姐没有出去！”
冲突戛然而止。
星巴克服务员上前小心问：“客人，请问，发生了什么事吗？”
伽罗朝他礼貌点头：“不好意思，失态了。”
语毕，他将特调组的名片放在小圆桌上推至小亚面前：“如果你想通了，就来找我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