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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知更鸟身在樊笼,整个天堂陷入狂怒之中。

- 59.12.30 -

    前天早晨阿卡斯打来通讯,他面色沧桑,看上去并不是很精神,眼眶通红,在伽罗出言调侃前,他先一步道:“奥德莉走了。”


    伽罗沉默一会儿:“节哀。”


    阿卡斯抹了一把脸,屏幕显示他坐在一张陈旧的沙发上,背后铺着一块绣了风信子的大方巾,伽罗认得出来,那是奥德莉自己绣的花纹,在伽罗印象当中,她是一个非常有生活情调的女人,一直到老都力图将自己和阿卡斯打理得仅仅有条。


    “其实我们都有一点预感,都到那个地步了,能撑到什么时候自然她自己最清楚。”阿卡斯说完,语气里又带了点自嘲,“这大概是衰老唯一赠予我们的一点特权。”


    “葬礼在什么时候?”


    “12月30日,黄昏时分,她很喜欢夕阳。”


    伽罗看了一下日历,就在两天后:“我会提前一天过去。”


    “她见到你大概会很高兴。”


    到葬礼那天,一切程序都按下不表,伽罗一袭黑色西装,跟在阿卡斯后面看着他将装有奥德莉骨灰的黑盒子放进墓碑后一小块方方正正的坑里,伽罗看见那个坑里还有一枚英雄勋章,一枚少校肩章,一纸阿德里优秀士兵奖状,上面写着奥德莉的名字。


    他们身后是几位奥德莉家跟奥德莉关系还算比较亲近的后辈以及他们的孩子,每个人脸上都挂着不同程度的悲伤。


    阿卡斯神情肃穆而冰冷,只有通红的眼眶泄露了几许他压抑着的情绪。


    礼毕,奥德莉家的后辈们前来攀谈了一会儿,能聊的也没有什么,奥德莉的直系亲属和兄弟姐妹都走得七七八八,奥德莉是最长寿的一个,跟侄子侄女往来也不算密切,该说的悼词说完,便陆陆续续离开。


    墓碑前只剩下阿卡斯和伽罗,负责阿卡斯安全的士兵照着阿卡斯的吩咐站出去五六米远,给他们俩留足了空间。


    伽罗跟奥德莉并不算熟络,只在饭桌上见过,简单聊了几回,是一个开朗爱笑的女子,照片是奥德莉生前选的,不是她年轻时候的,也不是晚年时候的,而是一张她五十多岁时的照片,一头金发盘在脑后,眼角有细纹,笑起来很讨喜,也很有感染力,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还有一对卧蚕。


    是跟乔茜完全不一样的类型。


    阿卡斯站在原地待了大概有三四分钟,才深呼吸着目光重新犀利有神起来:“走吧,我请你吃顿饭。”


    吃饭的地点在奥姆尼斯市中心,冬季天气不算好,飘着细雨,不见一点阳光,临近晚上一切都看上去灰蒙蒙一片,很难让人有一个好心情。


    他们坐车去的阿卡斯所说的那家饭店,味道还不错,出来已经晚上八九点了,两个老家伙也没有什么太多娱乐活动,这个点大多都要准备上床睡觉了,阿卡斯却没有什么睡意,只问伽罗要不要干脆走走,伽罗欣然应允。


    阿卡斯跟伽罗平日里简讯隔三差五会联系,斗嘴互贫的内容可以刷满一整页,但二人面对面时,反而没有太多话想说。


    他们互相交代了近况,阿卡斯发现伽罗还是在过着与多数机械产品无缘的生活,说他活像在上个世纪,伽罗则发现阿卡斯有段时间一把年纪还在当人家的技术顾问后,觉得他实在夸张,说他一刻钟都不带停。


    “你以前那样是会把年轻人给卷死的。”


    “如果年轻人还不如我一小老头来得有冲劲儿有干劲儿,他们干脆也别有脸活着了。”


    “你严格。”


    “你怠惰。”


    阿卡斯就奇了怪了:“以前看你在部队里训练,也没有这么松懈过。当你的迈亚爷爷当上瘾了?”他上回去找伽罗的时候,被“迈亚爷爷”这四个字肉麻到了,伽罗说他一点都不懂别人的心意。


    伽罗对此不赞同:“该松松,该紧紧,我已经退休了,一把老骨头为什么不放自己一马?”


    阿卡斯嗤笑,却没再就这个话题发表什么看法,一副你爱咋咋我就看你逼逼的欠揍模样,看得伽罗拳头痒痒。


    奥姆尼斯在伽罗看来真是每来一次都能发现新的东西,以前还空着的地方,已经被大机械臂构架起了银灰色的桥梁,打通了上层两栋建筑顶端,看样子这个上方区域相关企业打算建成一个空中花园。


    一路上很干净,只是绿植太少,入目之处都是金属、机械、电子音,沿途被灿白的白炽灯光照得发亮。


    这座城市是庞大运转着的机械生命。居住在机械生命里的阿德里人都是它的血细胞,在它的金属管道里穿梭,输送能量与养分。被摧毁的,重建。被伤害的,愈合。被牺牲的,铭记。


    它轰隆隆着,吞噬它能吞噬的,供养在它身上生根发芽的蚁。


    “我已经不习惯这里了。”伽罗慨叹,“我无比想念我的小木屋。”


    他们不再说话。


    阿卡斯的家离英灵广场不算远,走路半个多小时就能够到,他和老伴奥德莉都会在傍晚出门散步散到这里。


    这个点英灵广场上的人不多,看天气也不是在外面久留的好时候,广场上的鸽群都回窝里,显得广场愈发寂静,没有什么鲜活的生命力。


    “我最近收了一个不错的小学生。”伽罗坐在长椅上,看着还没回窝的几只鸽子从这一头跑到那一头。看见两个小老头坐下,以为会有吃的,结伴咕咕咕跑过来转悠,等了半天,一无所获,败兴而去。


    “他叫乔治。是一年前刚搬来迈亚的。就在我家附近。是个好孩子,被他的父母教养得很好。”


    “又开始重操旧业了?”


    “不算,有精力就教一教,没有就让那孩子自己琢磨,他悟性高,又有天赋,在培养兴趣的阶段也不要求他做到什么。”


    “挺好。”阿卡斯说,“能有事做挺好。”


    二人沉默下来。


    阿卡斯说:“我和奥德莉是四十年前认识的,我只跟你提过一次。那时候你刚刚接受了沃尔沃理工学院任客座教授的邀请。”


    那时候阿卡斯已经50岁了,年过半百仍然身边仍然一个人都没有,他和伽罗扯皮的事情才扯出一个所以然,又因为重建工作忙得不可开交,根本没有时间考虑什么找不找个伴的问题。只是偶尔夜深人静的时刻里,阿卡斯一个人在房间抽烟,觉得没有什么人可以说说话。这跟伽罗能找他说话又不太一样,阿卡斯自己也说不上来。


    就这样别别扭扭着过日子,直到遇到奥德莉。


    那天天气很好,他去奥姆尼斯国防大学开讲座,因为大学离家不远,阿卡斯就决定自己坐公交。在等公交车停靠的空档,还没登车缴费,就听见有人喊什么小心,阿卡斯侧目,身后不远处跑来一个人影,没等他看清楚发生了什么,那人影身后又窜出一个更纤细的人,她一矮身一个扫堂腿,那影子脸着地起码滚出去有两米远。


    阿卡斯想,嚯,女侠好身手。


    然而下一秒,她立马扶着腰喊道:“我闪着腰了!来扶我一把!”


    阿卡斯:“……”


    她发现阿卡斯在看她,下意识给出一个笑,待看清楚是谁,忙收起龇牙咧嘴,远远给阿卡斯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没多久又恢复原样,飒不过三秒。


    回礼的阿卡斯:“……”


    他跟学校那边发消息说讲座可能需要推迟,送这位跟他年纪差不多大的女英雄去了医院。中途,阿卡斯知道了这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女性叫做奥德莉。那天讲座阿卡斯推迟了半小时,流程做了些许变动,阿卡斯由原本的开讲变成了压轴,他上去先是给所有前来参加讲座的人道了歉,为弥补这次错误,他将无偿另外再开一个专题讲座。


    那一天,国防大学赢麻了。


    讲座无非就是聊一聊阿德里国防未来战略的方向,针对周边国家发生的一些事情发表一些见解,阿卡斯讲东西向来简明扼要,对于学生和老师来说他所说的东西都是干货,全程都在聚精会神地听,如此一来,从后门溜进来的人就格外突出且抓人眼球。


    阿卡斯定睛一看,这不是一个多小时以前遇见的那位奥德莉女士吗?


    看着她猫腰鬼鬼祟祟想找个位置的模样,他差点没笑出声。


    他忽然就想到,以前乔茜揪着逃课的自己去上课的事。她逮自己逮上头,双双迟到,又不想两个人都被扣分,也不想当着所有同学的面被调侃——乔茜是有点好面子的女孩子,这件事只有他知道——为了躲避老师的耳目,拉着他一起从后门悄咪咪进教室,原本一切顺利,结果临门一脚被阿卡斯一个喷嚏毁于一旦,所有努力功亏于溃,还得举着半桶水跟他一起在外面罚站。


    往日历历在目。


    阿卡斯原本以为,这些事他已经忘了。等下了讲台,听着耳边环绕着的掌声,看着台下向他投过来的充满敬意的眼神,阿卡斯蓦然间感到孤独得可怕。


    他坐在冰凉的凳子上,想,原来距离乔茜死去,已经过去了这么久。


    她永远留在了二十四岁这个美好的年纪。


    “我就想着,如果能有个人在我老得走不动道时能凑在一起聊天,也蛮不错的。”阿卡斯说,“我都给自己计划好再过个二三十年去哪个养老院呆着了。”


    缘分挺奇妙的。


    它让阿卡斯在即将迈过五十岁这个坎时和奥德莉相遇。现在想来,他庆幸那天决定坐公交车去参加讲座。不然也不会遇到这样有趣而热爱生活的人。


    阿卡斯并不是说一定要为了什么孤独终老才能表达什么的人,他一根筋的程度就跟伽罗一根筋的程度一样,二者不相上下,不然这两个人怎么可能凑到一块去互相祸害的同时还能兼顾祸害别人,只不过他一根筋的方向跟伽罗完全不一样——他的思维里压根就没有情感、亲密关系这回事儿。只有在别人提起,阿卡斯才跟被摁了一下开关似的想一想,不提他就转瞬抛到脑后。


    纯纯铁直男的少年阿卡斯都不知道自己用那张嘴说出过多少经典直男语录劝退了多少心有向往的女性。滤镜被他自己无知无觉打了个稀巴烂,还在奇怪为什么自己桃花这么秃。


    而这些旖旎的青春的问题随着战火的到来被烧个一干二净,又因乔茜的离去使得阿卡斯为此消沉,并同伽罗有了隔阂。


    他花了十多年同自己和解,去修补和伽罗之间的关系,去释怀乔茜的死,去习惯身边没有乔茜的日子。


    事实上,阿卡斯并不是一个矫情的人,自认并不是一个会过度沉溺在纠葛里的类型。这个世界上并没有离了谁就活不下去的事,只是总有一个人会在另一个人的生命里留下流星般灿烂又短暂的痕迹。乔茜于阿卡斯来说就是一颗流星,让他在她留下的光辉与时间里跌跌撞撞,等走出来回头一看,嚯,原来他阿卡斯早就走了那么远,也不知不觉成为她璀璨的一部分。


    五十岁的阿卡斯是收敛的,没有年轻时候那般张扬,像个炮仗,脾气也相对好了许多,时不时也能咬文嚼字带上点人生哲理去唬人了,但他本质从来没有变过,比如内里一直奔腾着的热血、一颗跳动着的赤诚的心脏、一腔纯粹的真情。


    自那天想到乔茜之后,阿卡斯破天荒找伽罗聊了聊自身的事情,第一次认真正视关乎自己的现实,第一次将乔茜这个名字光明正大摆到二人的对话之间。然后他发现,说起乔茜没有他想象中的难,只是他一直没有去试过。


    “我真是傻得可以哦。”阿卡斯不愣登蹦出这句话来,令伽罗破口大笑,连带着阿卡斯也大笑起来,骂着一连串的“操”。


    他好像又变了一点,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阿卡斯还是那个在会议上一言不合就会拍桌子的将军,偶尔看不懂场合说些直言直语堵得人心梗,出门能走路的距离一定走路,看见新兵蛋子会撸袖子想上手试一试。


    生活一成不变,唯一不太一样的是,奥德莉开始渐渐出现在阿卡斯的日常里。


    阿卡斯是一个老大粗,他根本就不记得他自己是怎么同奥德莉熟悉起来的,等他发现,奥德莉已经成为了他的朋友。


    她是一位开朗的女士,位至少校,是一名前线下来的医疗兵,丈夫在反抗战争上不幸牺牲,膝下无子无女,一个人活到如今这把年岁,也同样看开了很多人事物,最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顺其自然”。


    阿卡斯与奥德莉从初识就鸡飞狗跳,好似就此为他们往后的日子定了调。


    奥德莉跟乔茜完全不一样,乔茜看着文静,实际好动活泼;奥德莉看着跳脱,实际更喜欢独处。乔茜大大咧咧,不是很在意一些小细节,总是有一些奇思妙想,跟着阿卡斯和伽罗上跳下窜;奥德莉很讲究生活质量,无论日子过得如何都要保证自己衣食住行不会亏待自己。


    他无意去拿乔茜和奥德莉比较,乔茜和奥德莉分别是阿卡斯生命里两个不同阶段中对他带来过深刻影响的女性。她们在各自的领域里大放异彩,坚强不息,肤浅的比较行为只会是对她们的不尊重与亵渎。只是跟奥德莉相处之后,阿卡斯不知怎的偶尔会想到乔茜,自然而然就发现了她们各自的不同,也不知是不是玄而又玄的心理作用在作祟。


    阿卡斯将这份疑思与不解坦坦荡荡地告诉了奥德莉,换来奥德莉放肆的取笑。


    “怪不得阿卡斯先生你不讨女孩子欢心呢!”


    “我们彼此彼此,我跟您相处的时候,偶尔也会想起我先生呢。”


    “我觉得这不是坏事,阿卡斯先生。”奥德莉笑完认真地回答他:“可能我们两个人就是如此吧,说明我们是那种很合适坐在一起块儿一起回忆往事回忆特别的人的拍档。”


    后来,拍档就变成了伴侣。


    没有太多动人的理由,也没有太多感人肺腑的原因。只是他们都欣赏着彼此的优缺点,愿意相互扶持着走完后半生的路。


    阿卡斯在跟奥德莉领证前一天对她说:“我已经五十六岁了,没有再多的余力去折腾很多事情,我对细腻的东西很粗神经,也不了解女性内心都在想些什么担忧些什么,我只能够把我最真实的想法告诉你,然后由你来做判断,我们一起做决定。我必须对你坦诚,我心里有大半个的地方留给了那个叫做乔茜的女孩子,但我不会因为她而忽视你的感受,因为我喜欢你,并且发自内心欣赏你。”


    奥德莉金色的头发盘起来,还别了一朵陶土烧制的蓝色鸢尾花发饰,她轻轻笑着,模仿阿卡斯的语句对他说:“对此,我抱有同样的心情,阿卡斯先生。我心里同样有大半的地方留给了一位叫做阿克利的男人,但我不会因为他而忽视你的感受,因为我同样喜欢你,并且发自内心欣赏你。”


    二人相视一笑。


    他们是相同类型的人,失去什么无法击垮他们,只会令他们鼓起勇气,燃起斗志,一路向前。


   奥德莉还说:“我也对您时常提起的乔茜很感兴趣。我觉得能够被您铭记至此的女孩子,一定是一个很优秀很讨人喜欢很令人难忘的人。我由衷的期待,通过您的讲述,让我认识她,与她相见。”


    等真正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他们就发现彼此有些矛盾的生活习性总能让他们出点令人啼笑皆非的状况,好在阿卡斯和奥德莉都不是爱计较的人,那点摩擦被他们记在笔记里,等到因为在阳台上到底要种花还是要种菜诸如此类的小事引发他们的争执,再拿出来互相挖苦取笑。


    奥德莉因为当过战场医疗兵,对自己和阿卡斯的身体状况非常看重,在与她相伴的日子里,阿卡斯至少胖了十几斤,每次伽罗与他通讯都用这个点让阿卡斯气得跳脚,回去跟奥德莉抱怨不要让他吃太多,奥德莉一边“啊对对对”一边我行我素,照喂不误,阿卡斯无法,只得增加自己的运动量,往后身子骨比同龄老年人还硬朗,一举赢下区内老年人掰手腕大赛的冠军,乐得阿卡斯得瑟了半天。


    只是没有想到,比任何人都注重身体健康的奥德莉会因为癌症去世。


    奥德莉在她最后的时日请求出院,她希望能够在家里待着,在那几天,她仔仔细细打扫干净屋子,给阳台上的葱姜蒜花花草草浇了一次水,将第二天阿卡斯要穿的衣服整齐码在他的床头柜,在日落的时候坐到她最常待的飘窗上,怀里还有一本她没看完的书,以及一瓶复产的她和阿卡斯都很喜欢喝的果汁。


    她临走前对阿卡斯说:“我这一生,为我成为一名战士,为我所作的斗争,为我为阿德里作出的贡献,为我遇到的阿克利,为我遇到的阿卡斯先生,感到无比骄傲。”


    阿卡斯长久地沉默。


    他说:“奥德莉是一位非常杰出的女士。”


    “当然。”


    阿卡斯拍着自己的大腿,一骨碌站起来:“这几天你都待在奥姆尼斯吗?”


    “对。看看首都又有那些变化。见见世面。”


    “唉,又剩下我们哥俩了。”


    “我不会罩你的。”


    “我稀罕你罩?你也不看看我退休前什么咖位。”


    俩老头你一言我一语怼起来,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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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卡斯晚年的近况到这里告一段落。

其实犹豫了很久要不要这样写。最后跟亲友聊了一下,还是下定决心写了出来。

伽罗一生的故事里阿卡斯的分量是很重的,阿卡斯也是一个非常好的挚友,他几乎伴随伽罗走过了他的一生,所以不能不写。

并且我觉得通过对伽罗和阿卡斯的描写,来观察来看这两个人在价值观、人生观上的异同是很有意思也很值得推敲的事情,由此反过来帮我思考这篇故事里伽罗这一生的轨迹。

阿卡斯当得起伽罗的一声兄弟。

是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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